“蓝色剑道的比赛,由匈牙利选手出战加拿大选手。” 现场广播声不带任何情感。一袭白色剑衣的栾菊杰走上剑道,这张苍老的面孔曾是中国一代青年的偶像,洛杉矶奥运会上她为中国夺得了一枚击剑金牌,迄今唯一的一枚。1984年,显得有些时代久远,甚至不少观众或记者尚未出生。看台上有人认出了她,高喊她的名字,掌声不那么整齐。 13时整,是属于午饭和休息的时段。击剑馆的上座率不高,当然,女子花剑32强的比赛吊不起太多人的兴趣。 50岁的栾菊杰的对手是匈牙利人默罕莫德,世界排名第六,比她年轻18岁,这断然是没有悬念的争斗。“我是来享受比赛的,不是来拿冠军的,如果我还能拿冠军,那只能证明击剑运动20几年来都没有发展。”也许没有哪位参赛选手,会如同栾菊杰那么想得开。比赛前一天,栾菊杰把丈夫和三个孩子接到奥运村里“玩遍了可以玩的一切”,晚上还专程外出为孩子们采购了一堆吃穿用品。“也许别人这时候都在休息。” 的确没有悬念。首个3分钟比赛,栾菊杰输了一个1比7。在忽前忽后的对手面前,栾菊杰的动作有些缓慢,她只能步步坚守,缺乏进攻,甚至连弓步动作都很少做出。 这不是什么意外,她已经创造了一个奇迹。2个小时前,栾菊杰赢下了第一轮,这大概是奥运史上最高龄的击剑获胜者。第一轮的对手来自突尼斯,比栾菊杰小了整整29岁又6个月,据说攻击性很强,并常年在法国训练。栾菊杰靠着意志一直占据着比分领先,但两人近战时显然下风,两次跌倒在地。13比9,笑到最后的还是栾菊杰。“这届奥运会,人人都知道我五十了。赢一场赚一场,我不会失去什么。” 但不是每时每刻都会发生奇迹。与匈牙利对手的比赛,栾菊杰没有机会。比起对手,她的反应总是慢那么一点点,两灯同时亮起,失分的却总是她。7比15,比赛仅仅举行了不到10分钟,就宣告结束。 第一场胜利后,栾菊杰掏出一幅“祖国好”的横幅,这次她没有再重复这个动作。 这不是一个需要做给每一个人看的“秀”,这或许只是这位50岁妇人说给自己听的话。“20多年前,是祖国培养了我,没有祖国,就没有现在的我。正因为是祖国办奥运,才让我打定这么疯狂的主意,一定争取回来参赛。我做到了,我没有什么可遗憾的。”横幅是栾菊杰在加拿大就做好的,开幕式入场后,她拿着横幅在美丽的烟火下留了影。栾菊杰早就想好,第一场比赛无论输赢都会亮出横幅。“我栾菊杰还是栾菊杰,无论到哪里,我都没有给祖国丢脸。” 没有特别的告别仪式。剑道上的栾菊杰张开双臂,似乎在示意着什么,挥剑向远处点点。那方的看台上坐着她的孩子和一些还认识她的观众。 剑收鞘。 栾菊杰扬着眉说,“我只想证明自己还年轻,我想,我做得还不错。” 特派记者 沈雷(文汇报北京8月11日专电)
梦想已经实现”
今天,在奥运会击剑馆见到了刚从剑道上下来的栾菊杰。一晃20多年,如今的“小栾”已不似当年“仗一支花剑走天下”青春淑女,海外漂泊的艰辛,在她脸上留下了明显的印记,只是昔日男儿般的豪爽和英气依旧隐约可见。 一声“小栾”,勾起了我们对往事的遥远回忆。24年前的洛杉矶奥运会刚一谢幕,当年在江苏省体委工作的我就奉命进京,负责把包括袁伟民、栾菊杰在内的江苏籍体育健儿接回南京,同时进行一些采访。在国家体委训练局招待所,刚刚夺冠归来的栾菊杰接受了我们的独家采访,我只记得当时一见面,她就拿出一大包从美国带回的瓜子,开心果和我们分享,交谈过程中她神采飞扬,对比赛中的细节描述得活龙活现,而回顾起多年征战的艰苦历程,所经受的种种磨难和委屈,竟禁不住放声大哭。当年,和她熟识的人总亲切地叫她“小栾”,以至奥运会后江苏省体委的老主任吴镇闭门三天,为她写了一篇报告文学,题目就叫《小栾》。 洛杉矶奥运会后,许多人都劝她“激流勇退”,见好就收,但生性好强的栾菊杰从就是不服输,结果在1988年汉城奥运会上,她和李宁一样,成了失意的英雄。 此后,就陆续有了她去加拿大求学、执教的消息,彼此也没有见过面。前不久传来了她要重新出山,参加北京奥运会的消息。以50出头的年龄,搏击世界最高水平的比赛,要是别人,我真的不敢相信,但对于小栾,我到是不持怀疑态度。她虽是一巾帼女子,但绝对是男子性情。敢作敢为,说到做到。不过我也认定,小栾此举,早已超越了击剑比赛本身,她来北京,或许只是为圆心中的一个梦。 一经我点破,栾菊杰不禁笑道:“还是老朋友,明白我的心迹。” 她告诉我,从2001年中国申办奥运会成功后,自己就萌生了想来北京的冲动。先生顾大进也一直鼓励她,“你是中国的第一个击剑奥运会冠军,中国首次举办奥运会,你若能参加,意义可不一般啊。”所以这几年来,她一直在想这件事,但毕竟年岁不饶人,加上多年运动生涯留下不少伤病,“你知道我这个人,认定的事就不会回头的。” 她告诉我,其实真正下定决心还是在2006年底,当时加拿大击剑锦标赛在温哥华举行。比赛关系谁将入选加拿大国家队,并参加第二年5月开始的北京奥运资格积分赛,全加拿大的击剑好手都来了,比试之下,她觉得自己还行。于是一种“舍我其谁”的信念促使她向加击剑协会提出:“请相信我并允许我参加奥运资格赛。” 从此,年近半百的栾菊杰踏上了漫长的征程。为了赢得奥运会积分,她从零开始,重执一支花剑,一年多来,从亚洲打到欧洲、又从欧洲转战美洲,为了争取北美洲仅剩的两个奥运参赛名额,她咬紧牙关,放弃了6个月的教练工作,背着剑囊走南闯北。幸好,苍天不负有心人,随着她的状态越来越好,一剑剑挑落对手,终于奇迹般拿到了北京奥运会的入场卷。 这次,栾菊杰和丈夫顾大进带着他们的3个孩子一起来到了北京。她坦言,参加北京北京奥运会,我的心愿已经达到了。至于胜负,对我早已不重要,重要的是享受这一精彩的过程。 顾大进则向我透露,小栾为了获得参加奥运会的资格,吃了很多常人不能忍受的苦。除了身体上的折磨外,因为是自费,经济上总得考虑,有一次在欧洲打积分赛,她为了节约开支,竟独自在火车站待了几十个小时。此外,她还被迫放弃了6个月的工作。“粗略算一下,小栾参加奥运会,我们的代价应在10万元以上。” 得知我早已在上海《文汇报》工作,夫妻俩显得格外兴奋:“我们也将要来上海发展呢。”栾菊杰说:“今年3月浦东社发局的同志和我商量,计划第一步是在一所中学开办以我名字命名的击剑学校。双方已经进行了几次磋商,基本达成共识。打完了比赛,我们14日赴南京探亲,19日到上海签约。到时候一定来找你。” 栾菊杰最后说:“24年前,我第一次代表中国参加第23届奥运会就拿了金牌,今天我能以海外华人的身份来祖国参赛,与所有的中国人一道去分享奥运盛会的喜悦和欢快,这是我人生,也是我运动生涯最完美的结局。一句话,我是为北京而来!” 特派记者 季安之(文汇报北京8月11日专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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